金堡主脸色稍微缓和了些:“那倒没有,那丫头前天晚宴后,便把自己关在丹药房里,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了。丫鬟们几次去寻,都教她轰了出来。我以为是你与她说了些什么?”
“那日回来之后,确是不曾见过铃儿姑娘了。”秦关肯定地说道。
“罢了罢了,女儿大了,便是做父亲的也是没有办法了。”金堡主摇了摇头。忽而,又一脸奇怪地问道:“你见铃儿如何?”
这倒是把秦关问懵了,却不知什么叫做“如何”,只在一旁摇着头。
见秦关这一脸稚气,金堡主倒是一脸无奈又有些来气:“便是你喜欢她么。”
“喜欢倒是喜欢,只是铃儿姑娘这般可爱的样子,便是大家都是喜欢的吧。忠伯也挺喜欢铃儿姑娘的。”
“真是个闷瓜娃子。”金堡主无奈道。说着,又从腰间掏出一片金色令牌来,递与秦关。“我苍鹰堡不是忘恩负义的地方,秦公子的大恩,我金家必然世代永记。这枚金牌是我金家调动各地钱银粮草的凭证,你且拿好,若是有需要了,便到我金家产业内随意支取,各处掌柜见了,便都会听你的。”
这可不得不说是一份厚礼,此番秦关要入月牙湖,少不得有各种花销。从府中带出的银子不算少,可也不知道够不够用。这金牌,倒也实惠。尤其是这金牌如此便算是赠与了秦关,此后苍鹰堡在五国境内凡是有产业的地方,秦关便可凭此支取,这无异于是将金家的财产交予了秦关,这可不是什么稀罕宝贝能比得上的。
秦关连忙推辞,却不敢要。
可金堡主却一脸不快:“我金某人在山阴古道上交朋友,从来都是义字当先,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,咱们就不要这般客套,反落得我金某人不够豪爽。”话刚说完,又想起自家姑娘对秦关那点情愫,感觉这般话说得总是有些怪怪的。
秦关见推辞不过,又想起前日赠经一事。“这令牌虽说贵重,但终究有价,那《正阳经》却是关系到一个世家的兴旺存续,怕比这张令牌还要贵重些吧?”想到这一关节,便也明白了苍鹰堡为何送上如此大礼,便也还是收了下来。
两人说完,便要从偏厅出去。此时金堡主却是一脸欲言又止,憋了半刻。
就在两人将要出门之时,金堡主已然憋得是满脸通红,最后还是说了句:“那个......秦公子......这个钱啊......能省着点花,还是更好的。”
秦关见状,也不禁莞尔。这金堡主而今怕已是富甲天下的身家,可这点抠搜劲儿却还没改。便有意要与他玩笑,便故意问道:“对了,这番出来正有要采买的物件,听说北狄的月珠不错,看来还得买他个一壶两壶的,不知堡主何处有的此物卖?”
金堡主听了,顿时是一身冷汗。那北狄的月珠是甚为罕见的物件,是在北狄苍狼山上产的一种圆润的天然宝珠,有的杂质明显,通体呈半黑半白,大家换做“阴阳眼”的,也得百两银子一枚。而那通体光滑圆润,无一丝杂质的,才能称作月珠,这一枚少说也要三千两银子。“这玩意儿也能论壶卖?”刚要开口,便又听得秦关喃喃道:“这北山的雪蛤油炒菜甚香,这次非要带个几桶回去,也教橱子们做个尽兴。”
这雪蛤油是北狄极北之地所产雪蛤熬炼而成的油料,细腻滋补,可滋阴补阳,尤其是令女子容光焕发,保持青春。这些年,除了供给各国皇室,便是教各大富商垄断。便是售卖也是一两几钱的卖。什么论桶买,还炒菜?有钱哪有这般造的。
正肉痛之际,秦关又说道:“还有那北狄才有的玄铁锭子,听说打菜刀、做剪刀挺好使的,这次过去非得要买它个十七八车的,回去打成菜刀,王公大臣们家中都卖一把,宫里再卖他个百八十把,那可就更好了。”
金堡主捏了捏自己的拳头,这之前说的月珠、雪蛤倒也罢了,即便他想买也买不了这么许多。可那玄铁确实月牙湖库藏之物,专门用来通商军旅。这二百多年来囤积的玄铁锭子,虽说没有十七八车,但是七八车怕还是有的。若是这秦关一时头疼脑热真买下去了,自己岂不是要付出千万两银子?这哪还了得,正要去说。
此时却看到秦关一脸玩味的望着自己。
金堡主倒是明白了,这娃儿在看着自己笑话,可却也不恼,便开怀大笑起来。
秦关也便跟着大笑起来。
一时间,将正在大堂等候的各位吓得不轻。
“这一老一小。”苏清平摇了摇头。在她看来,都是孩子啊。
秦关和金堡主从偏厅出来。苏清平便将秦关拉到身旁,交给他一只黑色的盒子。
“副本已留”苏清平只轻轻地说了四个字,秦关便知道了这盒子中装的是什么。
苏清平又道:“本就是玄通观的,苍鹰堡拿了也是有愧,不敢再把正本留在这里,还请秦公子他日转交观内。”
秦关点了点头,向苏清平道了声谢。
此时忠伯已然在外套好了一辆马车,正唤秦关出门。
秦关向堂中众人深深施了一个告别礼。这些天,他在堡内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。豪爽不羁的谢二爷,钻营吝啬的赵管家,总是满嘴脏话却又待人真诚的仇大个子......此间事了,他便要走了,今后恐怕有些人便再也见不到了。
秦关突然对苏清平在“李记”说的话有了更深的理解。他往人群后又再张望了一次,心中却还是空荡荡的。
“二少爷,时候不早,该走了!”门外传来忠伯的声音。
“来啦!”秦关回了一嗓子,便正式拜别大家。
登上马车,秦关思绪万千,这一行,似乎总有些东西在心里,怅然若失。
马蹄起落,秦关虽然踏上了去月牙湖的路,一颗心,却仿佛掉在了地上。
突然,一身银铃一般的声音传到耳朵里。
秦关仔细听了听,不是幻觉!
“忠伯,等等。”秦关将马车停了下来,便向马车后张望而去。只见金铃此时便刚从楼内跑出来,一身素白的长裙,衬托着她那青涩而完美的曲线,她跑得很快,手上还端着一个灰色的包袱。
“少爷,您过去吧,老奴在旁边给马儿补点水。”忠伯鼓励道。
秦关从车上跳下,也向金铃跑去。两人相视一笑。
“你这两天哪去了,告别也不见你来。”秦关问道。
“我......我怕你火毒又犯了,赶......忙着给你再做了些冰魄丹。”金铃一边说着,一边敞开着包袱,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药瓶子。
“你不会是在丹方里炼了一天一夜吧。”秦关关切地问道。
“不打紧,我平时炼药也这般。”金铃笑了笑,一脸的无所谓。
秦关看着眼前的药瓶和金铃,在腰间扯下一枚白色的玉佩来,与金铃说道:“我这番去了月牙湖,便要赶到西城军去,少则半年,多则两年。你若是想见我了,便来找我。我要是回了京城,你便拿着这枚玉佩来寻我,家人看了,便知道我让你来的。”
“哼!你家人可不知待不待见我,我可是个土匪头子。”金铃嗔笑道。
“那倒也是,家里似乎有些避讳。”秦关想了想,坦然道。
“咚”秦关头上瞬间便挨了一记,只听得金铃大喊道:“秦关,你个猪脑子!”便快速跑了回去。留下他一脸茫然。
回到车上,秦关还是一脸无辜。
“金铃姑娘是个妙人啊。公子若是有心,便可与夫人传个书回去。且教家中发个纳彩的门帖来,且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倒也无妨。”忠伯调笑道。
秦关却一脸正经地回答道:“就怕二姨娘他们不喜欢金铃。咱们家是将军府,不比得其他的贵人富商们,可以任意嫁娶。可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家呢。即便我有想法,可家里人未必这般想。”说着,又顿了顿:“恐怕父亲那一关,我便过不了。”
忠伯却一脸无所谓道:“若公子说的是这番事儿,倒是不打紧。别人老奴不知道,老爷和二姨娘绝对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秦关疑惑道。
忠伯回道:“少爷有所不知。这二夫人本也是一位有名的草寇,当年老爷去了趟河北,便在营寨中把二夫人娶了的。别人家或许有些什么闲言言语,老爷和二夫人这垂范先例,哪还有什么话说。”
“啊?”秦关大惊道:“你说二姨娘是草寇出身,怎么父亲和二姨娘从来没有提起过,家里人也从来没提起过。你快给我讲讲。”
“呵呵,少爷要听,老奴便慢慢讲来。这一路还长着呢,少爷慢慢听罢。不过这关山万里,风光无限,少爷切莫就顾着听故事,您往前看!”忠伯说着,便朝前指去。
秦关撩开车帘,只见一轮满月正从关外青山上探出头来,将一片沃野照耀地银光璀璨。
这一路,才刚刚开始。
正是:
古道长歌起,月望有关山。
江湖烽烟紧,铁剑枕边寒。
少年抒意气,长缨将红染。
送子胡归去,策马终有还。